我的二姑,是我第一个亲眼所见,逝去的人。她待我是那么地温柔,慈爱,可她就那样走了。她逝世时,我还年幼,亦没有死亡的概念。

现在再想起,我万般后悔,在她的葬礼上,我却没有落一滴泪。

我的二姑,多么温柔,勤劳的女人啊!她把家里的一-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,喂猪,放羊,收鸡蛋,她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很好。

我依稀记得她家猪圈里有两头体型硕大的猪,我总是很害怕它们,我还记得她院子里的小鸡小狗被我追得满院跑,她站在一旁,看着我笑。

我还记得每次我一到她家,她便煮鸡蛋给我吃。现在想来,那应该是她们家最珍贵的东西了吧?可这个待我如此慈爱的女人,她的一生,却都是悲剧。

她出生于没落的地主家庭,她的童年过的很苦,父母早逝,还有一个尚且年幼的弟弟,也就是我的父亲。

她每日上山砍柴,种地,割草,料理家中的一-切。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年幼的弟弟拉扯大。

在她二十几岁时,她嫁到了离家很远的小村里,嫁给了一个没什么本身的男人,依旧过着十分苦的日子。

她毫无怨言,认真照顾着男人的父母,知道他们离世。她生了一双儿女,这或许是她一生里最幸运的事了吧,儿女双全。

儿女成人后,女儿外嫁,并不孝顺,儿子倒是很孝顺,可经济上也很紧张。她四十多岁时,检查出患了食道癌,大家都瞒着她,可她还是偷偷的翻到检查单知道了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。

起初,她的儿子希望给她做手术,这样,还可以苟延残喘地多活两年,可大家都劝他,这么痛苦的活着,还不如让她早些了结这痛苦。

自她得知自己重病后,便整日的躺在床上,以泪洗面,一天天的消瘦下去。

在她去世的前一年,我去见她时,她已骨瘦如柴,面色枯黄,如同秋天的枯木一般了。

我对于二姑的死耿耿于怀  第1张

春节时,我前去见她,她费力地向我手中塞着红包,我出声拒绝了。毕竟,她家现在很困难。她半坐在床上哭了,哭的很伤心,她哭着向我呢喃:“收下吧,这是我最后一-次给你压岁钱了,明年,明年。”她没有说完,只是哭。

我站在地上,看着面色枯黄,形如傀儡的她,不知所措,在她的哭声里,我仓皇的逃回了家。

听我母亲说,就在她将要去世的前几天,她迫切的想要活下去,她想要去做手术,哪怕是苟活人世也不愿离去。可病情加重,再无回天的余地了。

她痛哭流涕,哭诉着这上天的不公平。她不断的质问,她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偏要如此折磨她。

当再见她时,她已入了棺木,我看到的只剩冷冷的棺材,泛着冷光,看起来阴森极了。我无法想象,在那么冰冷的地下,这个慈爱的女人孤身一人又该如何面对。

那日葬礼上,懵懂的我只是随着父母简单的磕了个头。

母亲跪在一旁哭了,哭的很伤心。父亲站在母亲旁边,他没有落泪,只是静静地站着,即使去世的是他的亲姐姐,我是知道父亲的,他向来这样。

葬礼后一个月,父亲与朋友在一起喝酒,酩酊大醉时,有人聊起二姑这个苦命的女人,父亲的眼里泛起了泪光,向来坚强倔强的他,胡乱地又灌下一杯酒,便匆匆离席回家去了。

待我长大后,再想起二姑,我不禁愤慨,这么善良,这么温柔的女人,却要受苍天的折磨,癌症让她痛不欲生,折磨她几个月,才得以解脱。

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,村里谁家有难,她都会去帮,丈夫的父母,她对待他们像自己的双亲那样,她那么温柔,那么善良,可就这么走了,走的那么不安详。

多年过后,我对于二姑的死,依旧耿耿于怀,我不愿相信,这般美好的女子,就这样离去了,我不愿相信,她这一生无光,可我又能怎么办呢?这世界上,像二姑这样的人,不也很多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