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0年5月间,上海西藏路二十一号是一家名为爵禄饭店的宾馆,一位神秘的客人,悄悄地入住在这里。他就是李立三,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,宣传部长,中央工作的实际主持人。他想在上海搞一次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,他要在这里会见鲁迅。

鲁迅是左联的领导人,在文坛和民众中有广泛的影响。李立三希望鲁迅能够挺身而出,走在游行示威队伍的最前面。此时的李立三已经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之中,鲁迅手擎大旗,振臂高呼,带领着游行队伍,向前走,那场面激动人心,热血沸腾。

按照约定的时间,鲁迅在冯雪峰的陪同下来到爵禄饭店,潘汉年和李立三早在这里等候。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会见。李立三首先自我介绍,我叫李立三,对先生仰慕已久,接着又讲到准备在上海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群众示威游行活动,以展示革命的力量。他说先生在中国文化界德高望重,为亿万进步青年所敬仰,如若是先生能亲自参加,其影响则非同一般。鲁迅闻言后,面无表情。李立三接着说,为确保先生的安全,我们会派专人保护,而且还可以给先生发支手枪,以防不测。

听完李立三的这番话,鲁迅这次才慢慢说,我不会打枪,要打枪可能打不到敌人,反而打了自己人。鲁迅这话听起来很幽默,像小品,但实际上却蕴含着一种道理。鲁迅是不赞成李立三的左倾冒险行动,而且还是拿着进步青年的生命去冒险。

不要枪也可以,但是希望先生能够走上街头,以鼓舞士气,振奋人心。李立三还是继续努力着。

鲁迅先生很严肃的说,李先生恐怕还不知道,我是历来主张壕堑战的,我不是赤膊而上的勇士,中国革他也不能一朝一夕便得成功,需要我们去韧战。鲁迅说话的语气不重,但掷地有声。他并不接受李立三的邀请。并且对左联经常组织青年上街游行,飘撒传单的做法,提出了不同意见。但因为那党组织安排的,他不便多批评,但如今轮到了自己头上,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做那种事的。

李立三见鲁迅不愿意参加游行示威,就退而求其次。他说,既然先生不同意上街,我们不能勉强。那么能否请先生发表一篇宣言,批评国民党的反动统治,以先生的咸望,这将会产生极大影响。

鲁迅说,发表一篇宣言并不难,然而这对中国革命究竟有多大好处,这在难说。而我从此在中国就住不下去了。

李立三并没有了解鲁迅的真实想法,仍然坚持劝鲁迅先生,中国住不下去,就到外国去。黄浦江上有许多外国船,我们可以帮先生登上那些船。

那年鲁迅的示弱  第1张

鲁迅就有些不高兴了,说,那岂不是像郭沫若先生那样在外国当寓公了。而在中国我还是可以打一枪两枪的,只不过用笔而不是用手枪,我还只能用笔。

李立三说,在外国也可以写文章嘛。

鲁迅说,那就不一样了,离开了土壤,国内的读者就少,就像隔靴搔痒,没有丝毫的战斗力了。

李立三非常的失望,但对鲁迅这样倍受大家尊敬的文学大师,他又不便过于要求,因为,鲁迅毕竟不是共产党员,他不能下命令,所以仍然表现得恭恭敬敬。

鲁迅先生始终反对左倾冒险主义,反对肓目地冲冲杀杀。他说过,战斗当前首先要守住营垒,若专一冲锋而反遭覆灭,乃无谋之勇,非真勇也。他主张战斗,费去了许多牺牲,那是无可免的,但无谓的牺牲越少越好,我一向主张壕堑战就为此。这就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,面对白色恐怖,奋然抗争时,仍然心存对生命的敬畏,这是何等灿烂的人性光辉啊。

面对左倾路线的肓动和蛮干,鲁迅表现出不满和抵制,他没有高举大旗走上街头,也没有手持喇叭振臂高呼。这绝不是鲁迅先生的退缩和妥协,这种斗争方式的选择是为了持久的战斗。

对于一个以笔作刀枪的文学家来说,面对恐怖不低头,勇敢地走上街头是一种选择,适当地选择示弱,不像三国战将许褚那样,赤膀上阵,而是站在壕堑内坚持战斗,也是智慧的选择。

在特定的环境下,示弱不是懦弱,而是灵魂的坚守,示弱不是倒下,也不是投降,而是更好的站立,持久地抗争。

人生不会风平浪静,既要拿得起,又要放得下,面对重重压力,适当地选择示弱,才会走的更远。

鲁迅先生在白色恐怖面前,选择了示弱,才得以在上海的亭子间里,以笔作刀枪,写下了光焰万丈的伟大作品。假如,他听从了李立三的安排,那结果会是怎么样呢?想想就中点庆幸,也有点不寒而栗。